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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欣欣鼓浪屿

来源:鼓浪屿 时间:202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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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缓步于厦门鼓浪屿一条条幽深静谧的小巷,为一步一城、一院一乾坤的建筑啧啧称奇时,我同时被无处不有的草木缭乱了视野。

那草木与建筑是长成一团的。

乍一看,不知是建筑先打的夯,还是植物先落的种;抑或在建筑打夯垒基的那一刻,种子已同水分空气一起和了进去。随后,时间走、种子发,就有了眼前难解难分的建筑与草木混合体。那些草本的藤本的木本的,众多说不清因缘于哪个种属的根茎叶蔓枝须,在建筑物周身横着竖着斜着弯着扭着悬着,穿岩逾垣,飞檐走壁,极尽生长之能事;或与那建筑物互交互连互托互举,其状如造型奇险怪异的杂技表演或功夫戏,静听慢看,场景变换飕飕飒飒,令人耳晕目眩。

尤其是那榕树。一股气就能吹出万缕根,一根植下,万木葱茏。榕树的根像风里的瀑,随处罗网,遍地布阵。所以,榕树所向往往气吞山河。沿途每见有石坛或铁栅栏围着榕树的根,像围着一营不服管束到处奓刺的千军万马。

“鼓浪屿四周海茫茫,海水掀起波浪……”

浪的力量不可小觑。

浪涛于天,浪萦于地,土地阳光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好似风里浪里随意撒一把种子,它们都会像浪四溅开来,当空都会有红生绿发。墙头墙身门顶门侧,任何一处砖石缝隙,无处不有草木们一篷一束一枝地做鬼脸扮怪相,洋洋自得地独乐乐又众乐乐。

你甚至能看到,墨藻、青苔随时从墙体泛出,又在漫天水汽蒸腾下所向披靡地伸枝展叶。蓦然回首,那颗很久以前随风落在石墙上的榕树种子,不知何时已长成大树,其子子孙孙的根系已盘绕成石墙外的一道篱笆墙,墙的树、树的墙相以为防。草木世界稳扎稳打于人的建筑中,恍惚间,那草木已成建筑的活体器官,或者就是建筑的同体变身,蕴含着建筑的年轮和呼吸。当一拨又一拨人穿堂风般一闪即逝后,草木们以其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的独特语言,诉说着人与建筑、人与小岛的故事。

墒宜势旺,推着植物园里的万木撒欢。

凤凰木、三角梅、鸡蛋花、散尾葵、炮仗花、曼陀罗、使君子,还有龙眼槟榔木瓜麻黄石栗、杉柏橡樟等各种树。

北人南来,识不得琳琅满目的南国草木,被人一一导盲认过,方知许多是常日里的老相识。比如,入口的龙眼、木瓜,医病的麻黄、曼陀罗等,还有一些直接从熟悉的诗里歌里蹦出来: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这槟榔是着实高呀,高得超出歌声和想象。我边唱边想,如此高的槟榔如何采?不会一个高声部男调迎风而上,槟榔就落在了少女的衣裙吧?

榕树更不用说,早在罗大佑的《童年》里植下了根。数十年过去,知了声声年年听,榕树却无缘见到。如今相见,它们果然大气磅礴,令人怦然心动。

舒婷是鼓浪屿泥土里随意一插就生根发芽的“幸运木棍”。她的《致橡树》不仅令并行的橡树、木棉相互顾盼,爱意柔柔,也让人感觉一岛草木都在激情奔放或颔首低吟地抒情。

人惯言“人非草木”,好像唯有人类才是多情种。与鼓浪屿舒展迸放、多姿多彩的草木相比,工事般各自设防的人类不知要逊色多少。

不过,鼓浪屿人似乎是个例外。

不同气候带的人们曾经冰火相融共生于此,“环球同此凉热”的梦境,在一个巴掌大的小岛上实现了。

所以,你看这鼓浪屿,建筑是世界风的大杂烩,生活方式也是中外一体的混血,却能够各美其美、美美与共。

一个世人眼里曾经的“伊甸园”,恰如那纤柔又无坚不摧的南国草木世界,处处都写着耐人寻味的哲理。

让小岛草木欣欣、万籁惊蛰的,还有一群被称为侨民的人。

在鹿礁路深巷的一端,一座半开的院门旁赫然有“林氏府”三个大字。巷内静静的,院内阶下修剪齐整的草木也是静静的,静得似乎不容侵犯。走进去才知道,这就是那个让一座小岛电灯电话自来水,响起来亮起来哗啦啦流起来的林尔嘉的府邸。

林尔嘉在鼓浪屿的留存很多。最坚实和响亮的是“实业救国”,人气最旺的是美景与诗意齐飞的菽庄花园。

林氏府之外,还有杨家园、禇家园、黄家园、许家园……

园子的主人们如鼓浪屿四周掀起又落下的浪,闽南的风南洋的风西洋的风拂过他们,刷新着他们的视野。他们把对世界的认识融进花园别墅的家园里,写进亭台楼榭的建筑语言里,也以一己之力为这座小岛供给着养分。

而今,这些花园里的家园多是商住两用。楼上主人楼下客,家庭旅馆、咖啡馆、茶饼坊等不一而足。亦有整座院都做了宾馆客栈的,那是草木与建筑、人与自然的合体,也是个体与世界的不同叠合。

远方的客人走进来,踩着亭廊回环楼台错落小桥流水的诗韵,在草木装点的绿荫红伞下坐下,慢慢地呷,静静地品,听一听园子里悠远的往事。不时有弦乐自草木掩映下的家庭、社区音乐会里远远近近地破空飞来,引得蜂蝶花鸟一片迷乱。一时间,整个小岛都在踏乐起舞。

林家肠粉、郑家墨鱼丸、台湾一口肠、香辣金门螺……贝螺蟹蚌鱼虾,海味土味十足的小吃烟火缭绕于商业街里。有心人会发现,日复一日的寻常日子里,隐着历史的遗痕,藏着传统的味道。

也有老器盛新物、旧址叠新土的,比如菽庄花园里的钢琴博物馆、杨家园里的东方鱼骨艺术馆、原英国领事馆里的鼓浪屿历史文化陈列馆、原德国领事馆遗址里的佟小曼手工茶饼坊……

时间在这里合围成一个新空间。

一处景致,多重景深,鼓浪屿在延续生活中延续着历史。

很多建筑物上都有一个盾形铭牌,标有建设年代和“历史风貌建筑”字样。

时间定格了鼓浪屿的历史风貌。

曾经的家族往事家国情怀,曾经的西洋影子世界风,都隐在时间按钮下,一旦打开,都有一段让鼓浪屿、让世界心绪难平的故事。

也可以说,是一重重浪把鼓浪屿冲进了世界视野,也是一重重浪开蒙了一座荒岛,使一个国家由此开窗看世界。

医疗、教育、文学、音乐、绘画、体育、娱乐,汇成一座小岛生命有机体必需的阳光空气水分,孕出鼓浪屿的昨天,育着鼓浪屿的今天。

草木欣欣的鼓浪屿由此成为一个有生命的时间标本、一个大同人间的生态图,向世界开放。(作者:刘云霞;编辑:宋雨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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