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是中国山水画的一个重要的构成元素。宋·韩拙云:“林木者,山之衣也;如人无衣装,使山无仪盛之貌;故贵密林茂木,有华盛之表也。”(《山水纯全集·论林木》)在当代著名山水画家王焕波的艺术文本中,我们能够看到他以其拿手的一种水墨方式精巧构思为山着衣的“仪盛之貌”,以及这种“仪盛之貌”本身所显示的灿然可观的灵动之美和苍浑之气。
王焕波专攻山水画多年,在对国内外各地的名山大川游历而饱览之际,其审美眼光亦并未忽略各种树木。事实上,他对那些上了年岁的古木、老树也带有一种写照心结,将之作为自己的一类重要的创作题材来力求精彩的表现。如年夏他在太行山郭亮写生时撰写的日志所述:“我坐在树下,久久地端详着这百年古树。
看着看着,我发现这是两棵树,左边的一棵紧紧依偎在右边一棵,他们就这样依偎着度过了一百多年,并且还要继续下去,因为整个树枝繁叶茂,所有的树枝都极力地向外十分张扬地尽情舒展,充满了勃勃生机……我紧盯住树的每一个局部,每一个枝叶,努力想象着他百年前的模样,好像进入一个时空隧道,被一种巨大的力量震撼着,终于在宣纸上落下了第一笔,顺势画下去,从主干开始,使劲地向外伸展枝干,充满感情地添加茂密的叶子,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了,当我站起来看看效果时,发现自己已累得筋疲力尽。”如此以来,王焕波为古树写照,用心描绘,敬仰千百年的份量,在其开阔旷达的笔墨实践中持续性地推出众多古树题材的水墨佳作。
纵览王焕波写树佳作,可知他颇下写生格物、水墨研发之功,一方面以树木为其山水画作点缀,体量虽小,但一经与其他自然物完美结合,便为其审美画境整体增色造势不小,体现出万物和谐与共之理;另一方面,画家又以树木为画面主旋律,多有单株式的特意表现。其笔下的单株老树,老而不老,虽饱经岁月之沧桑,却画得神不减、气不衰,往往着意刻画树皮的斑驳肌理、主干之铮铮骨气以及上耸云霄的势头,从而在渊雅静穆、幽深通远的周遭环境氛围之中,更显出生命力之顽强不屈,卓然自立。这就表明,画家本人行笔运墨浑以气为宗,其活灵通达、酣畅淋漓的写意笔触绝不停留于形似的层面,而是由形入神,画形更写气,进而在审美的高层面上写出古树老树之韧气、壮气、生气以及积极向上的一贯之气,遂使其画境以气为胜,气韵缱绻。
树之老,犹如人之老,人既老,贵有精神。五代·荆浩曰:“从微自直,萌心不低,势即独高,枝低复偃。倒挂未坠于地下,分层似叠于林间,如君子之德风也。”(《笔法记》)寻绎王焕波画树之意旨,说是写树,实是比德于人,借人喻树,托树言志,事实上树与人在写意维度上难解难分。显然,这有对拟人修辞格的审美借鉴和巧妙化用。他多次去泰山写生,惊叹于泰岱松柏气节之非凡;他去厦门鼓浪屿采风,凝视榕树独木成森林、争把青翠染苍穹的气势。他现场对树而画,即兴记录真情实感,在写实的造型结构中寓有写意的内里深致,整饬中有变化,笔线、水墨自然互渗,质感明显,立体性强,尤其把树身拧着盘旋而上的纹理表现得苍真绚美。由此可以说,他在对造化实相精心体察的基础上巧于去除芜杂,提炼精粹,使画格升级,平凡中透出雄奇,从真实美升华至艺术美、精神美。这就表明,王焕波画树体现出一种形而上之“观化”的精神追求,是就老树审美意象写其深层解悟,写意的是精神之内美,在寻常惯见的老树身上掘发出一种非凡的精神特质,即百折不挠,刚健敦厚,不服厄运,逆袭而上。故而,其画作可视为一种对生命的礼赞,对永恒的歌咏。
王焕波笔下的一棵棵水墨老树,在纸面上生发出一种生生不息、欣欣向荣的审美气场。而这,无不源于画家本人通过对客观大自然的亲身体验与观察,再加上自身对于物的实相结构之熟稔与形而上的理解,旨在物我通达、精神感应,再将思绪和情感整合后用一种独特的水墨语言符号体系表达出来的内心独白,最后将其内心的独白转换为画面境象来与观者进行沟通交流。可见,王焕波是长年对各种树木静而观之,观而化之,化而写之,写之不懈,写出气格,是气之写,力之歌……(上官爵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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